火烧云
| 日落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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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初的时候，我写去Dash Point Stat Park去露营，说“这应该是我们今年夏天的最后一次露营了”。结果，三个星期后，我们就又去了露营。
9月底，是刀蚬的捕捉季节。Twin Harbors State Park到海滩是离西雅图最近的挖刀蚬的海滩。妻做了一番研究，说我们可以去露营，然后抓刀蚬，也可以住旅馆。我选了露营，因为便宜呀。
9月底，已经是露营淡季了，Dash Point Stat Park露营营地并不需要预定。开车过去现找，先到先得。
我们周五下午，孩子们放学，大人下班了之后出发。其实，我周五就没怎么能安心工作。
从我家到公园，车程其实只有两个多小时，但是，因为堵车，得走将近4个小时。
我们其实从来没有挖过刀蚬，是彻头彻尾的新手。就连工具，也是在赶往公园的路上，特意在Aberdeen停下来买的。
Aberdeen是我和妻子年轻时共同的偶像乐队涅槃主创成员Curt Cobain的家乡。搬来华盛顿州，我动过几次来凭吊的念头，但最终没成行。这次，虽然近在咫尺，我们最终也没有去。
妻子特意把涅槃的《纽约不插电》专辑CD放入了CD机，重温。离开Aberdeen，去往露营地的路上，我们经历了最近几年来见过的多美的火烧云。我则想起了成为我和妻子相遇契机的郝舫的那本Curt的传记《灿烂涅槃》。心下觉得，Curt的一生和眼前的漫天红霞，都当得起灿烂二字。
第一夜
到了营地，天已经黑透。
我们帐篷都没搭，就拿出工具，穿好衣服，去了沙滩。
挖刀蚬，必须是赶在退潮的时候。而我们到的时候，是最好的时机。
沙滩上人不多。远远的看到有几盏灯在亮着，是其他寻找刀蚬的人。
头半个小时，我们一无所获。来之前看过视频，说是要找沙滩上的小孔，然后用Clam Gun直接插下去，然后把沙子给挖出来。可我们一直不得要领。一直低着头寻找，去什么也看不见。
于是，我们决定，去问问别人的收成。
我们很幸运，遇到了一堆老夫妇。他们已经挖了不少，而且，看上去出手就有。
他们果然是高手，非常有经验。给我们指点了许多，从Clam gun的用法，到如何寻找刀蚬仔沙滩上留下的痕迹，到如何去挖掘，保鲜，清洗，甚至烹饪，短短的时间里就给我们讲了个遍。
在他们的指导下，我们终于挖到了一个！那兴奋之情，难于言表。
这之后，妻子仿佛开了挂一样，不停的发现刀蚬的踪迹。我呢，则负责体力部分，拿着clam gun，把他发现的刀蚬，一个个挖出来。
出发之前，我们还计划着，说这次我们要挖80个才罢手。因为一个捕捞的许可允许挖20个。我们大人孩子四口人，一共就能达到80个的许可量。
但事实却没那么美好。
女儿在路上的时候，表现特别好，也睡了觉，也吃了东西。
结果，到了沙滩，就一直闹唤着要回去吃饭。说自己饿，冷，困。然后，难过的都哭了。
大概数了一下，我们抓了18只左右，还不到一个人的许可上线。可孩子哭得难受，我们决定收手。我们之前给娃建立起作息规律就是这样，不能太突破。我们开始挖到刀蚬的时候，已经夜里9点多了。确实也是孩子们该睡的时候了。
于是，我们决定回去——毕竟，明天还可以再来。
然后后来的事实证明，我们是太过于乐观了。
第二天
当夜，拿着抓来的18只刀蚬，我们回了营地。回营地并不顺利，沙滩太黑，回程也没有标记。多亏了手机的GPS，才让我们找到了来时的路。回到营地，女儿吃上了东西，坐在了车里，情绪就好了。但儿子又太累，开始了新一轮儿的情绪崩溃。我们只能赶快给他们弄吃的，搭好帐篷铺好床，让他俩睡觉。而我，还折腾半天，准备交钱，洗完等一堆琐事，才能睡觉。
第二天，白天是没有什么事儿的。孩子们吃过了早餐，就在营地里玩儿。他们看到一群小孩子在爬树，就跑过去跟人家玩儿。一来二去，就玩儿熟了，不回来了。
我和妻子也丝毫不紧张。我们觉得这个营地很安全，孩子们跑跑也没什么。
结果，孩子们很快打成一片，成了朋友。然后，女儿开始在那边的大人和她爸妈之前往来穿梭，安排着大家一起行动——她想要和她的新朋友一起去海滩玩儿，于是就先问新朋友的家长，再跑来问我们，于是，我们就加入了他们。
一番操作，大人之间留起了联系方式。准备以后再有机会在交往。对方是几个家庭一起的集体露营，一共8个孩子，加上我家两个，10个孩子，玩儿的还挺好。大概是营地里新奇的事情多，不会有争夺与冲突吧。
于是，整个白天里，孩子们在一起玩儿，大人们则一边儿放松。
吃过了晚饭，我们决定开始再去挖刀蚬。为了避免第一夜里的错误，我们给孩子们穿好了厚厚的衣服，吃了足够的食物。我们自己也都准备好，就出发了。
我们去的时候，是夜里7点半。海滩上的人，明显比第一夜多。因为是周末了的原因。
可能是因为来的早，沙滩上除了人，我们并没有找到任何刀蚬的痕迹。很快，女儿又开始难受起来：她不冷也不饿，但是，很困。
我和妻子商量了一下，她带女儿回去。我和儿子继续。
儿子虽然小，但是精神头很足。
我觉得，我们来早了。低潮是夜里10点多。七八点的时候，潮水还不够低，所以，找不到什么刀蚬。只能等潮水继续退。
于是，我和儿子也超着潮水的深处走。遇到海浪来的时候，我们再往岸上跑，不让海浪追上我们。说实话，这样是个错误，跑来跑去虽然对孩子来说好玩儿，却实实在在的消耗了体力。
我的耐心也逐渐消失，开始怀疑自己不适合做这件事。毕竟第一晚的时候，几乎所有的刀蚬的藏身之处，都是妻子找到的。
就在这时，我忽然发现一处沙子涌出，是刀蚬。我提着clam gun过去，刚放下，准备开挖，忽然发现潮水飞快涌上来。我赶快对儿子说，快跑。但我自己没有动，我想要把这个刀蚬挖上了。结果，涌上来的潮水，超过了的预期：潮水很快淹没了我的膝盖，到了大腿上。我开始担心儿子，不知道他是不是跑过了海水。白天的时候他就有一次摔倒在海水里，结结实实的弄了一身沙子和海水。
我放弃了挖那个刀蚬。我甚至后悔自己没有跟儿子一起跑。我没有听到儿子的哭声，他很可能没事儿，我这么安慰自己。
我叫了他的名字，他回应了我。海岸上黑黑的，我看不见他。我应该让他拿着一个灯的。因为他总是拿着灯晃我的眼，所以我没让他拿灯。晃眼不是他的问题，而是灯的问题：我们拿的灯，不聚光，是散射照明的，很容易晃眼。我们抓刀蚬，设备的确是业余到家了。
我又叫，他又回应。我确定了他的位置走了过去。我注意到离他几米，有一个大人，明显是在看顾着他。看到我来了，儿子叫爸爸，那个人才走开了。天太黑，我看不清那人长相。道了谢，我开始询问查看儿子的情况。
儿子的靴子进了水，他告诉。我摸了他，发现他身上有沙子，应该是跑的时候沾到身上的。我抱起他，给他的靴子脱下，将里面的水控出来，再给他穿上。
他说他不要走了。意思是让我抱着。
“你害怕了吗？”我问，抱起来。
“嗯，我害怕了。爸爸没了，所以我就害怕了。然后我就听见声音了。”
“哦，让我亲亲你，我们回去吧”。
他把脸颊凑过来，情绪稳定。我抱着他，一步一步走了回去。沙滩上的人多了起来。比第一夜多许多倍，闪闪的灯光，显得热闹。但，除了海浪，听不到别的声音。
回去的路，感觉很长。也许是因为抱着儿子，觉得累。也许是天空无光，觉得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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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集者
回到营地，我把他交给他妈。我又回头，想，至少不能空手而归吧。
我头戴头灯，在沙滩上扫来扫去。我要早的是，25美分硬币大小的洞。那是刀蚬的出气孔。刀蚬在沙子里，只会直上直下的运动，找到出气孔，就能在下面挖到它。
可我再也没找到一个刀蚬。就和第一夜一样。
我低着头，扫视地面。不知过了多久，被电话惊醒。
妻子说，怎么样？我说一个也没抓到。
妻子说，回来吧？我说好。
挂了电话，忽然觉得自己好累好口渴。打开水壶的手，似乎有些颤抖。喝了水，觉得自己被妻子的电话救了命。
回到车里，妻子说，那么长时间，还以为你抓了好多。
我觉得，自己好像也就去了10分钟。
可能，猎人的时间，过得比别人快吧。不过，我似乎不是个好猎人。
找不到猎物的人，似乎不能称自己是猎人吧。
找刀蚬，似乎连猎人也算不上。
家里附近路旁的树上，有李子，似乎没人要。我还是去树下捡李子吧。
狩猎和采集这两种原始人的食物获取方式，我显然更适合采集。
2021-09-27 初稿